本报记者 高艳坤
“鼓励基层医务人员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通过兼职兼薪获取报酬。”西部某省去年年底发布的卫生健康人才发展规划相关文件中，有关“基层医生兼职”的表述连日来受到行业持续关注。基层医务人员是否有兼职兼薪的意愿？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一政策导向的？记者带着这些问题进行了采访。
旨在增加收入
2022年8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十四五”卫生健康人才发展规划》，“鼓励基层医务人员兼职兼薪”是文件中“改革薪酬制度，创新激励保障机制”的一项措施。
“我国基层医务人员的收入水平较低，近年来，国家一直力图通过制定各项政策，尽快改善这一状况。”一位基层卫生领域专家表示，基层全科医生的薪资水平向同等条件的县级医院医师看齐，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费可用于人员分配等，均是增加基层医务人员收入的举措，“鼓励兼职的用意同样在此”。
事实上，医务人员兼职取薪并非新生事物。早在1989年，卫生部就曾发布《关于医务人员业余服务和兼职工作管理的规定》，允许医务人员利用业余时间从事门诊、查房、体检等服务活动；或应聘到外单位兼任相应的技术职务，从事医疗、教学、科研等有偿服务。上述专家表示，近年来推动的医师多点执业，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兼职工作形式。
小李是一名基层中医医师，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通过第三方互联网平台开展线上健康咨询服务，并运营了一个指导中医养生的自媒体账号，不时对线下养生门店开展技术指导。“这些兼职工作使我的年收入差不多增加了一倍。”小李说。
海峡两岸医药卫生交流协会全科医学分会会长祝墡珠表示，基层医务人员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利用业余时间兼职更多医疗活动，不但可以提高收入，还能积累临床实践经验、提升业务水平，值得鼓励。
时间精力够吗
鼓励基层医务人员兼职取薪的初衷是好的，但真正落地还面临不少现实困境，本职工作繁忙、难有闲暇时间就是其中之一。
“我愿意看到员工通过兼职提升收入和专业水平，但是如何保证本职工作不受影响呢？”作为一名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管理者，辽宁省大连市中山区葵英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张祺说出了她的顾虑，“我们既要保障居民的基本医疗，又要为群众提供公共卫生服务，利用业务时间兼职兼薪的空间有限。”
浙江省杭州市拱墅区小河湖墅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位于杭州市的老城区，辖区内老年人口众多，康复护理等医疗服务需求旺盛。近年来，该中心为老年人家庭开设了多张家庭病床，医务人员常常需要利用下班时间开展上门服务。“据我所知，身边的一线医务人员很少有不加班的。”社区全科医生易瑒说。
全科医生柳理娜就职的奉贤区西渡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位于上海市远郊，她也没听说身边哪位同事有精力兼职。柳理娜说，其所在家庭医生团队的签约居民有1500多人，把这些居民的健康问题管好，就很难再有精力去做兼职了。
在中国医师协会全科医师分会名誉会长杜雪平看来，专业能力水平有限也是影响基层医务人员兼职兼薪的一个因素。开展线上健康咨询服务是医务人员兼职兼薪的重要途径，杜雪平说，很多互联网诊疗平台要求入驻医生至少为三级医院主治医师，这就把基层医务人员挡在了门外。
需要找准症结
事实上，不少医疗机构的聘用合同或医院内部的规章制度，也对医务人员兼职有诸多限制。
“如今，鼓励基层医务人员兼职兼薪还只是文件内的一句笼统表述，要继续完善基层医务人员兼职的细则。”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卫生健康局原副局长徐毓才表示，应做好顶层设计，限定基层医务人员兼职范围，明晰“可为”与“不可为”；鼓励医疗机构积极响应，减少对职工的兼职限制，推动医疗资源科学配置；强化监管与引导，保障医务人员兼职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在优化外部环境之余，还要着力提升基层医务人员自身的硬实力。杜雪平表示，在基层医务人员培养培训方面，既要强调知识面的广度，也要提升医务人员对疾病认识的深度。如此，才能让其在本职工作中展身手，在业余兼职时有市场。“归根结底，无论是本职还是兼职，既要惠及基层医务人员自身，更要符合广大群众的需求与期许。”杜雪平说。
要提升基层医务人员的收入水平，根本之策还是合理增加医务人员本职工作的薪资待遇。徐毓才说，允许医疗卫生机构突破现行事业单位工资调控水平、允许医疗服务收入扣除成本并按规定提取各项基金后主要用于人员奖励的“两个允许”政策，在一些地方并没有落实到位，“未来需要找准症结、对症下药”。
辽宁省大连市葵英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全科医生孙婷婷在选择全科医学专业时，就做好了在基层可能没有高收入的心理准备，但她相信，随着医疗服务质量的提升、薪酬制度的改革和保障机制的健全，基层医务人员会获得与付出相适应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