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503231","toptitle":"","toptitle_color":"","title":"从医学教育入手破解肥胖防控难题","title_color":"","subtitle":"","subtitle_color":"","crtime":"2025-05-28 08:30:03","condition":"来源:健康报","thumb": ""}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内分泌代谢科 何钊 范修德 赵家军(右一)教授带领学生和医师进行教学查房。 (团队 供图) 近年来,我国超重和肥胖的患病率呈持续上升趋势。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肥胖症诊疗指南(2024年版)》指出,肥胖症已成为我国重...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内分泌代谢科 何钊 范修德

赵家军(右一)教授带领学生和医师进行教学查房。 (团队 供图)

  近年来,我国超重和肥胖的患病率呈持续上升趋势。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肥胖症诊疗指南(2024年版)》指出,肥胖症已成为我国重大公共卫生问题,是我国第六大致死致残主要危险因素。2025年3月,《柳叶刀》杂志发布的最新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中国25岁及以上超重和肥胖患者人数达到4.02亿。

  当前,肥胖防治领域面临三重挑战:专业医师数量缺口明显、诊疗水平参差不齐、临床理念亟待与时俱进。针对社会对科学减重的迫切需求,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内分泌代谢科较早关注到我国肥胖现状及发展趋势,率先开展培养减重临床、预防和科研三位一体高层次、复合型人才的实践和探索。

减重夏令营
打造学生知识转化“试验场”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减重门诊诊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特殊的“日程表”:周一上午是跨学科诊疗讨论,周二晚间是病例复盘会,暑期则是内分泌代谢科主任管庆波教授牵头组织的减重夏令营。这张历时二十年打磨的日程表,体现了赵家军教授团队“门诊即课堂,病例即教案”的教育理念。通过这一教育体系,肥胖防控工作与人才培养有机结合,有效解决了理论与实践脱节的问题。

  时间回到2005年,当时,肥胖问题尚未引起广泛关注,面对门诊患者提出的“为何严格控食仍反复发胖”“为什么少吃多动仍无法控制体重”等疑问,时任科室主任赵家军教授洞察到传统诊疗模式的局限性:“肥胖不仅是一种内分泌疾病,还是涉及行为、社会心理的复杂疾病链。”由此,他提出“肥胖防治关口前移”的理念,率先在山东省创立了临床减重教学基地,并将这些理念转化为系统的医学教育实践。

  每年7月开启的减重夏令营是学生们进行知识转化的“试验场”。每名学生需要全程参与10~15名肥胖患者的体重管理工作。在为期30天的减重夏令营里,学生们要完成从理论到实践的跨越:为夜班司机谋划合理的饮食模式,帮肥胖妈妈设计阶梯式运动减重方案,和精神心理科合作研发“戒断可乐”可行方案……学生们尝试用所学帮助自己的“减重搭子”。

  “赵老师要求我们建立病例追踪档案,将患者血糖指标信息与其体重对照。”2017级学员王静回忆,这样的教学使抽象的理论具象化,“当面对体质量指数(BMI)大于35的患者腰部皮肤出现的紫纹时,赵教授会问我们:‘这种皮质醇异常表征与教材描述的有何差异?’通过鲜活的案例让我们学会灵活运用书本上的知识,并进行深入思考。”

  学生不仅要掌握临床诊疗技术,还要学习如何帮助减重患者渡过“心理关”。“我记得有个大姐每次在复诊时都谎报自己的饮食量,直到我调出智能手环数据摆在她面前时,她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怕被医生说’。”2016级博士研究生毕文凯表示,自己在案例分享会上收获颇丰,“通过与患者的真实互动,我们深刻了解到减重治疗不仅是内分泌代谢科的事情,还涉及心理和营养等多学科。”

  “对学生来说,最难的是如何帮助患者改变认知。”参与过夏令营带教的内分泌代谢科主任医师李秋回忆,某次夏令营,一名研究生耗时一周才终于说服家长用气泡水替代可乐,换来孩子的体重拐点。

  这种教育模式也让患者获益。“以前总以为胖就要减肥,减肥就是饿肚子,我现在才知道,肥胖是一种病,得用科学的方法才能治。”一名参与过夏令营的患者李大哥说。

  更多的改变在悄然发生:通过学生主导的社区减重科普教育,3000余个家庭形成了相互监督的减重小组。这些实战经验最终沉淀形成了《肥胖症行为干预案例集》,其中大部分素材都源自科室的真实诊疗记录。

科研育才
培育代谢病防治“全科思维”

  肥胖诱发的脂毒性是代谢紊乱的“导火索”,也是很多疾病的“罪魁祸首”。团队历经十余年攻关,不仅揭示了脂质外溢效应,更基于此创建了糖尿病三级防治体系,即通过社区筛查锁定糖尿病高危人群,利用防治模型预测其糖尿病风险,再以药物及行为干预,精准阻断疾病进展。

  “之前,我总觉得这些研究离实际很远。但跟着赵老师做脂毒性的机制研究时,看见自己的实验数据被提炼为更精准的疾病筛查指标,更好地帮助了患者,我才懂得什么是‘把论文写在实践中’。”一名参与项目的研究生说。

  在每周的多学科诊疗(MDT)例会上,内分泌代谢科、营养科、精神心理科、胃肠外科的导师会带领学生共同“解剖”复杂病例。为何术后患者的体重出现反弹,是饮食依从性差,还是未被诊断的疾病作祟?“通过MDT讨论,彻底颠覆了我对肥胖病理的认知。”2021级研究生成艺坪在日志中写道,“我们原以为患者减重失败是因为自控力差,结果精神科老师发现,其夜间的暴食行为与其童年受到创伤的经历相关。”

  临床医生也尝试将临床工作与教学工作紧密结合。甲状腺亚专科主任医师张海清使用患者的甲状腺超声影像,通过案例分析的形式,为学生讲授肥胖与甲减的关联;糖尿病组主任医师周新丽在解析GLP-1(胰高血糖素样肽-1)作用机理时,直接调取用药患者的动态血糖监测曲线为学生进行阐释。这种系统性、多学科、多维度的思维已结出硕果:在团队教师指导的研究生论文中,有几十篇聚焦肥胖的共病问题,部分优秀论文作者还在国内外学术大会上进行报告。

社区“实验室”
在田野调查中锻炼公卫思维

  2011年,我国尚缺乏肥胖患者相关人群数据,团队决定在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下辖的村镇建立自然人群队列。从2011年开始,当地的村庄里多了一群“白大褂”的身影,团队研究生轮流驻村,用半年的时间完成了万人级的流调随访。

  “为患高血压的老人进行身体检查时,我发现超重村民的血压和血糖异常率是普通人群的3倍。”2008年毕业后留校工作的于春晓老师在笔记中写道,“这种靠自己的发现和总结得到的信息,比在课堂上听讲学到的知识,更让人印象深刻。”

  “给王大娘解释:为什么‘肚子大’比‘全身胖’更危险时,我忽然理解了代谢性肥胖的表型差异。”2018级研究生吴慧潇说,“这些鲜活的个案数据资料,让我对在公共卫生课中学到的相对危险度(RR值)概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书本上的概念更具象化了。”

  通过采集万余份生物样本、建立动态健康档案,学生在实践中掌握了肥胖的社会、环境危险因素分析方法。教师团队将这些田野数据转化为教学资源,学生通过模拟不同干预策略路径可直观感受到,早期控制体重可使糖尿病发病率急剧下降。“当研究生目睹留守儿童因‘快餐依赖’导致早发肥胖、性早熟等问题,才能真正理解减重‘关口前移’的重要意义,才明白减重必须从娃娃抓起的含金量。”管庆波教授表示。团队基于这种培养模式已产出几十篇高水平论文,更培养了一批兼具临床与公卫思维的青年医生。

  “我们培养的医生,既要能用基因测序锁定罕见病基因,又要懂得如何教社区居民选用低GI(血糖生成指数)食材。”在赵家军教授看来,这场持续20年的教育改革试验,重塑了内分泌代谢科的人才培养模式。

  “教育改革的核心必须要锚定‘立德’,没有优秀的品德就没有一切。”内分泌代谢科主任医师徐进说。在驻村流调时,学生要自己扛设备走山路;在减重夏令营,学生要连续72小时监测患者指标。“通过亲身实践,学生锤炼了自己的韧性,这些收获比发表论文更来得珍贵。”张海清教授说。

  正如赵家军教授所言:“医学教育要培养学生具有‘顶天’的科研创新能力和洞察力,更要有能‘立地’的临床技能和实践技能。”